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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4/8/15 16:33:00

所有的故乡风物里,我的味蕾最牵念的,便是那一碗浓郁一碗甜——西红柿罐头。西红柿不是什么稀罕的水果,北方南方都有。但离开故乡后,我再没有吃到过如故乡的西红柿那般浓郁甘甜的味道。也许是故乡的黄土不同于别处,所以生长的作物味道独特。但我不懂土壤间的差别,只觉得,必定是我的父母别具匠心,知道我爱吃,所以费尽心血侍弄土地,才有了一年又一年,从不曾让我失望过的,最爱的味道。

自有记忆起,每一年盛夏,最期盼的事情,就是院子里的西红柿成熟。明知一畦一畦“巡逻检查”完一杆一杆的西红柿后一定会把衣服弄脏,也急不可耐地要钻进去,又总是悻悻而归。父亲总会胸有成竹地笑着对我说:“还得再等几天,这边儿,这一行靠后面一点,有一个快发红了……”终于有一天,我才刚刚睡醒,父亲就带着神秘的笑意让我快起来去院子里看看。他在一头看着,我在他的指示下走进其中的一行,不时左右巡视,翻动叶子。他叫我:“不对,不是那儿,再往前点儿,看到了没?”“啊!我看见了!两个!”我欢呼雀跃道。

在南方没看到过那样的西红柿。善烹饪的南方朋友告诉我西红柿去皮的方法是在柿子的一头切出一个十字痕迹,用开水烫几秒,捞出就会很好去皮。而故乡的西红柿,熟透之后,轻轻掐下柿尖儿,沿着周围的一圈轻轻扯下,很容易就能剥出一个光滑晶莹的西红柿。鲜红之中,又泛着一层似有若无的白,像是太饱满的糖分再也藏不住了,猝不及防地暴露在一双双贪婪的目光之下。说来也怪,期盼已久的西红柿终于熟了,捧在手里,轻轻剥去外皮之后,竟会一时不舍下口。它寻常,甚至农家小院里都很充裕,但每一个捧在手里的小灯笼,都是独特的仅此一件极富美感极诱人的艺术品,总要极尽忍耐地转动着观赏一番才肯又迫不及待地送入口中。

比刚熟的西红柿更诱人的,就是母亲制的西红柿罐头了。每一年到了冷秋时节,霜冻来临前,母亲都会摘下院子里的西红柿,花一个下午的时间,清洗西红柿、去皮、清洗玻璃罐、装瓶、烧水、上锅蒸……整个院子里都弥漫着西红柿的浓郁香气。最后,一个一个的玻璃罐被小心收好,放在阴凉的地方。盛夏初秋的味道,就这样被好好地珍藏了起来。等到冬天过去,来年春天,春风又吹绿了院子里的菜苗。某一天轻启一罐西红柿罐头,倒在碗里,满眼浓稠的甜,光是看着,就已经口舌生津。舀一勺送入口中,初秋在初春的舌尖起舞,旋转一圈,滑下一条清凉的河流,沁人心脾。

来南方读书工作后,与故乡的秋色一别多年。但每一年,母亲都会亲手为我保留下故乡秋天的味道,记忆里最爱的浓郁甘甜。今年春节没能回家,母亲知道我惦念这个味道,给我寄来了两箱。当前一晚手机里的物流信息显示包裹已到福州,第二天早上,我早早起了床等待——像多年前期盼第一个成熟的西红柿那般兴奋。拆开层层包装,将一罐一罐的西红柿罐头摆放整齐,瞬间觉得无比富足,就像李汉荣先生在《父亲的露珠》一文里写的那样:“若以露珠的占有量来衡量人的富有程度,我那种庄稼的父亲,可谓当之无愧的富翁。”

而我觉得,若我的父亲和母亲是自家小院里勤于政事的君王与宅心仁厚的王后,那他们曾终日会见与切磋的土地便是他们的臣子忠仆。这些老臣把毕生所有都进贡给了君王、王后还不够。跋山涉水,跨越两千多公里,他们的贡品又被呈上,抚慰这远在异乡受味蕾相思之苦的公主。难怪李白说得出“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人一旦“多情”起来,一碗浓郁一碗甜,一抷黄土一生念。

来源:太原道

发布:中国经贸融媒体中心

责编: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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